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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往事:当年我们插队落户在那个遥远的小山村

知青往事:当年我们插队落户在那个遥远的小山村

  1968年冬天起,全国上下卷起了一股应届毕业生上山下乡的大潮。第二年年底,刚满16岁的我适逢“初中毕业”——尽管那所学校我们一共也没去过几天,也理所当然不无例外地投入到这一滚滚洪流之中。瞒着父母偷偷报名到派出所下了户口,邀约几个“志同道合”的同学搭伙结伴组成知青小组,自己动手钉箱子缝被窝准备行李——几件破烂而已;那段时间就如当年的热血青年要报效国家即将奔赴战场或走向边疆那样,成天躁动不安,兴奋不已,想象着那个广阔天地的种种样子。

  离城的日子到了,已是来年开春,仍寒意料峭,冷风刺骨。出发那天,学校门前敲锣打鼓红旗招展,操场上停满扎着红花围着横幅的敞篷卡车,各班毕业学生按组成的知青小组和乘车编号先将行李搬上汽车,然后下来排队站好等开宣誓和欢送大会。

  会场就设在操场上,台上两侧的标语口号是“艰苦磨壮志,山高炼红心”;正面的横幅会标是“扎根农村干一辈子革命”。学校领导讲完话,下乡学生代表上台发言。那位学哥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只见他一身军帽军装军球鞋,胸前红稠红花红像章,红宝书在手,军挎包在腰,声情并茂,慷慨激昂,句句铿锵有力,震撼人心,让人感到“热血沸腾,激情燃烧”!

  大会结束马上出发,一时间如汉水决堤,哭声喊声叽喳声丁丁哐当声响成一片盖过了锣鼓,那些标语横幅此时也默然无语显得静静悄悄。送行的家长和亲友紧拉着即将远行的学生手依依不舍,千叮万嘱;却又泪眼婆娑,声音哽咽,泣不成声。真个是: 车辚辚马萧萧,“宝书语录”各在腰,爹娘亲朋围相送,尘埃不见“汉水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千云霄……

  长龙般的车队驶出校门驶上马路,很快驶出市区,把熟悉的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抛在身后然后扬长而去。

  不久,眼前就是一片陌生的田野、湖泊、荒地;再不久,是更加陌生的山环水复,荒坡野岭,一片光秃肃杀。尽管两三年前串联时大家就到过更远的北京上海等城市,但一点都不感到陌生和害怕,此时却完全是出乎意料而惊愕万分。那“路”上满眼不见一个人影,路面上坑坑洼洼,凸凹不平,车轮下乱石翻滚,泥土四溅,路两旁黄沙漫天,灰尘蔽日。

  车轮滚滚向前,前面一个接一个的陡坡扑面而来,一个又一个急弯接踵而至,我们那车子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一会加油提档,一会又突然熄火,发动机声音一直响着吵个不停,车内的箱子行李长脚似的四处乱窜,东倒西歪……

  迎着大风,坐在箱子上的我们浑身如筛糠一样瑟瑟抖动,感觉一会被高高抬起,一会又被重重摔下,吓得我们心惊肉跳,时刻都担心会被车子甩飞出去。何曾见过这样的架势,更没有过这样的体验?这就是要锤炼改造我们让我们扎根一辈子的“广阔天地”?一车的同学完全傻了!几个女生早吐得一塌糊涂,几个更小的学弟学妹哭得眼泪巴沙鼻涕直流,一个刚满15岁的学弟更是尿湿了裤子。

  经过整整一天的颠簸,终于在天黑前一刻到达位于本省(湖北)与邻省(河南)交界的一个大山深处的生产大队,各生产小队的队长带领社员们打着手电提着马灯,前来迎接我们。

  走了半天才到小队,整个村子一片漆黑寂静,但只听到一阵比一阵令人心悸的狗叫声,再就是队长和那几个社员对狗们的大声斥骂与驱赶声,我们双腿发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队长为我们安置的小屋,点上煤油灯,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我们的“家”。

  屋内几张铺着稻草的木板床加一张破旧的木桌还有几个凳子,除此,仅有茅草土坯的四壁和开关不严的破旧门窗-。饿了一天早已饥肠辘辘疲惫不堪的我们顾不上那么多,狼吞虎咽般吃下一位村妇为我们做的晚饭。晚饭是南瓜米饭加青菜,再一拨拉,碗里竟还有几片难得一见的腊肉!吃完饭,那位村妇收走碗筷,我们连洗簌也懒得洗了,打开行李倒头就睡。

  第二天清早,我们刚起床不久,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昨夜接我们的小队长,还有一个是队里的会计。队长和会计带我们绕着村子转了一圈,告诉我们哪里是水田,哪里是旱地,吃水的水井在哪里,哪块地是分给我们的菜园,还有打谷场、牛栏、仓库等等。

  一路上,看见已有不少社员正在埋头干活,忙忙碌碌,虽刚过完年才正月初几,队长说要趁此时间抢修水利、熏整田陇、积肥选种育秧备耕等,农村一年四季都不得闲。

  有些爱说话的社员看到了我们,就停下手中的活,揭起帽子热情地和我们打招呼。尽管他们讲话很是费劲吃力,完全听不懂,但我们能感受到乡亲们的淳朴善良和热情,大概知道乡亲们是向我们问好,是关心关爱我们。

  看过一圈,回去吃早饭,原来,这里作息时间是将一个出工日分作“5安”,清早到早饭前干一阵子活称作1安,妇女一般都不出早工在屋里做饭。饭后立即出工干到中午(妇女稍早几分钟回家做饭)算2个安,吃过中午饭又出工干到天黑又算2安,这一天5安做满就算一个工。

  全队没有一个钟,更别说手表,全凭队长抬眼一望天低头一看田,然后一句吆喝或一记钟声就是“时间”。

  仍是昨日那村妇为我们做好的早饭,吃过早饭出工钟就响了,有社员喊我们快到打谷场听队长派活,没想到这么快就“投入战斗”了,正待出门,似想起什么,咱总不又是去视察当干部吧?我们也学着社员们的样子,抓过门背后队里为我们准备的锄头、钉耙等扛在肩上就出门了。

  果然,队长给我们派活了,指定了一个老把式教我们干农活。老把式是队里的贫协代表,旧社会“苦大仇深”,翻身后紧紧跟党,为人忠诚正派,干活踏踏实实,我们来接受再教育他大概“最靠得住”——其实与此无关,这里的农民,或说是当时的中国农民绝大多数都是那种老实本分的庄稼人。他们就像那地里的老黄牛或犁铧一样,一年四季就在那片土地上勤勤恳恳地辛苦劳作和默默耕耘,尽管要承受各种各样的生活重压,所得回报少得可怜,过得极其艰难困苦,但他们仍是规规矩矩,老老实实,任劳任怨,负重前行,在那个年代他们不敢有任何抱怨与不满,也不敢有任何奢望与梦想。

  除老把式外,队上其他社员,不管男女包括大点的孩童,都很热心地帮助我们。他们教我们做各种农活和生活方面的技巧,手把手地传帮带,一样样地耐心教,在这些方面,他们毫不吝惜自己的力气与汗水,有时甚至因得到我们的感激与夸奖而更加卖力,他们的确就是这样的淳朴,这样的忠厚与友善。

  时间久了,我们慢慢也摸到了一些门道,渐渐熟悉了当地的生活,感觉这里更像是遥远的北方,不像我们那附近南方农村,田畴平展,水渠纵横,乡音、衣着、服饰、风俗习惯等与省城相差不大,或者说我们都还“看得懂”,这里的一切显得格外陌生。

  这里农民把父亲叫爹,母亲叫妈,女儿叫闺女,一听像是《红灯记》或是《平原枪声》等电影里面样。平常说话,他们把“行、可以、好”叫“中”,把“算了”或“就这样”叫“去球”,把“没办法”叫“没得门”或“么门呢”?尤其是遇到“糟糕、完了,不好”的事情,他们从来没这么叫过,而是用一句骂人的粗话来代替。久而久之,我们也“入乡随俗”了,和当地人对话,也是一口地道的当地语音和方言,而且说得极溜。男知青嘴里,也时不时像当地男人那样,用那些粗话来取代许多内容,没办法,用他们当地的话来说,这也是“鸡棒棒掉到炸锅里——油里摆(由你掰)”了!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环境改变人的力量真是了得,经历了一年的锻炼和再教育,我们这些城里伢,这群所谓的“知识青年”真的就慢慢“和贫下中农们打成一片”了,各种各样的农活我们都基本能拿起,男生差不多都是整劳力拿10分工,女生也不差,跟妇女队长一样每天挣8分工。生活上除种菜喂猪是弱项之外,其他如打柴、做饭、洗衣缝补等,我们也样样都能对付了。

  这时的我们,一个个似个子都长高了也长壮了一些,脸上和身上的皮肤晒得黝黑,手上结满老茧。女生们稍稍讲究爱美一点,男生们头发一天到晚杂乱耸拉也懒得梳理,鞋子、裤子和衣服上更是到处都沾满泥土和水渍,有时还用纸烟跟农民们换烟袋抽几口,过过那种冲瘾。

  冬季大搞农田水利基本建设时,我们顶着刺骨寒风“战天斗地”时,也学当地农民样,腰上系根打背包的麻绳(当地农民用稻草绳)御寒,头上也不知从哪弄来顶跟当地农民一样从头顶蒙到下巴只露出二只眼睛的黑线帽子,我们也叫它“狗钻洞”,别说还真管用,一看跟当地农民相差无几了。

  虽然我们知青和当地农民没有多大区别了,可还有两样我们一直没跟他们“同化”,一是我们睡觉必须穿衣服——当地人不穿,这是在水利工地上和他们一起睡通铺时发现的,他们认为睡觉还穿衣服简直太奢侈浪费,“白把衣服磨损糟蹋了,太可惜了”!二是解手必须用手纸,当地农民从不用,也没有,他们事先准备一截草鹞子,完了一擦了事。

  除此之外,我们想要的那些东西,譬如读书、文艺、体育等等,总之,统统都没有。眼下的每一天都是那样忙碌紧张抢火似的,有时连手都没时间解,且还要为柴米油盐蔬菜发愁,所以说老实话,在那样的环境那样的状态下,也无心思去想那些遥远无边的事情了,“晨兴理荒秽,戴月荷锄归”,哪有那浪漫?哪有那诗意?每天都是忙着出工收工,下田上渠,割谷插秧,种菜喂猪;还有五月双抢、八月抗旱,冬修水利,突击会战等,早都麻木了。

  日子就这样闷闷沉沉地如村前的那条小河,一天天悄无声息地慢慢朝前流淌着。下放之前看过一部名字叫《宁死不屈》的阿尔巴尼亚电影,那部电影在当时来说实在是太精彩了,里面既有惊心动魄的战斗,又有甜蜜浪漫的爱情,尤其那个叫米娜的阿尔巴里亚姑娘我们觉得她像女神像天使一样的美丽可爱!她和她心爱的人相互依偎在一起边弹着吉,他款款深情低声吟唱那首歌的画面简直让我们那颗年轻的心怦然跳跃,躁动不安。那歌词那旋律也令我们陶醉其中,回味不已: “赶快上山吧勇士们,我们在春天里参加游击队。敌人的末日即将来临,我们的祖国将要获得自由解放”……

  而我们现在呢?我们现身在何处这种日子又要过到何时?一切都不知道,一切都令人沮丧而迷惘!我们现在借助那支歌的旋律把它改成了: “赶快上山吧同学们,我们在春天里来到了应山。应山啊应山,挨着了河南,我们从此再将难以回到武汉……”

  每当坐在地头休息的时候,我们就开始十分动情地合唱这首改编的歌曲,常常是开始唱得嘻嘻哈哈,纵声大笑,突然一下又戛然止住,一个个黯然无音,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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